少年維特的煩惱-海上吉他家---吉他詩人施夢濤自傳 第四組曲愛的羅曼史全集 第十五首/古典吉他演奏家







第十五首  少年維特的煩惱
 
 
歌德(Johann Wolfgang Goethe 1749-1832)最有名之大作除詩劇浮士德之外,當屬二十五歲時所寫的小說「少年維特的煩惱」(The Sorrows of Young Werther)。大致情節描述一位熱情過火的青年愛上了一位有夫之婦,雖纏綿悸動但也悱惻悲慟,終致沈溺、無法自拔而走上殉情之路。使少年維特漸趨淪滅的不僅是外在不幸的遭遇,更導因於他那過份純潔的內心追求。
歌德所屬的年代是歐洲文化「狂飆運動」之鼎沸階段;那時的青年努力於主張表現自我,追求情感昇華和崇尚返璞歸真。歌德於半自傳似的書中所傳達的理想,正代表著那年代青年們的理想;他的熱情也正是青年們的熱情;而他所遭受的煩惱,也更是一般青年所遭受的煩惱。
我所屬的年代是台灣文化「戒嚴運動」之氾濫階段;那時的青年被迫於服從專制與權威,但求名利聞達和順利升學。歌德的理想可以在書中讀讀,可以找三兩好友私下熱情討論,卻與時代之主流文化毫不相干。
 
 
升學主義
 
我當時所考上的高中雖為第二志願,但其「升學主義」之標榜和提倡卻是大大有名,貫徹實施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入學時共有二十一班約一千名左右新生,升二年級時只剩十八班,三個班級的學生已因兩科不及格且補考未通過,而被迫轉到其他高中就讀;畢業時更只剩十五個班級學生,甚至包括約一個班級的重讀生。換言之約有三分之一的錄取者無法順利取得畢業証書,如此慘烈的高壓政策下才換得百分之三十幾的大學錄取率。我一年級上學期總平均分數只有七十六分,卻拿了全班第五名,這所高中辦學之嚴苛由此可見一般。
七0、八0年代大學及學院遠不如現在普遍,十萬考生競爭兩萬多個錄取名額,即使擠上一個最普通的大學之最冷門科系皆值得慶幸與安慰了。再加上傳統獨尊士大夫的階級觀念更讓一切教育制度和學校教育百病叢生、哀嚎遍野。
小學五、六年級的導師開始課外補習之後,月考的題目便提早出現於額外收費的課程,還好我因喜歡準時放學而逃過一劫。國中那所學校會將早自修、音樂課、美術課拿來加考英文、數學等聯考科目,恰巧我讀特殊教育班而未「躬逢其盛」。高中的殘酷留級手段更是讓每位學子戰戰兢兢,每朝皆得應付考試,因為放暑假前每三位學生當中就會有一個要倒大霉留級或轉學。這次我雖被迫參戰而平安低空飛過,但三年裡六次期末考和十八次期中考沒有一次不熬夜到天亮。
為了升學為了出人頭地,把童年搞得沒有童年;把青少年整得不像青少年,讓滿山滿谷的考試弄得分不清何者為真;值得嗎?每位參賽者皆手持五把奇形怪狀的長短劍上台比劃,即使拿了冠軍可像個騎士或俠客嗎?或許簡直像恐龍。
人類因夢想偉大,卻因不合理的競爭而互相踐踏,
這個時代的這群人們莫名其妙地自我殘害竟渾然不知。
聽說二十一世紀人類最大的疾病是憂鬱症。讓我們想想這和升學主義是否有關?一個學生時代早已飽受考試折磨、蹂躪的父親或老師,要如何去呵護孩子們的成長呢?如果大多數人只能被迫選擇去養鴨子或去當鴨子被養、被賣,你卻帶著賣菜的樸素和遊戲心情去當一隻野鴿子,你的正常將被抵制為不正常。
 
 
箭在橡樹上
 
美國詩人朗費羅在「箭與歌」一詩裡如此吟詠愛情和友誼:
………
很久,很久以後,我看到,
箭在橡樹上,還沒有折斷;
而那支歌,從頭到尾,
我又找到在友人的心中。
 
正當「愛上一把吉他」,卻被「升學主義」欺壓得滿腔鬱卒,有如「少年維特的煩惱」時,這首詩默默地撫慰著我這一隻野鴿子不肯歇息的理想和熱情。
除了報禁,黨禁,那時全國中學生又多了一個煩惱髮禁。為了避免被記過處分,我常利用早上朝會升旗的空檔跑去學生福利社剪頭髮;排隊三十分鐘,剪髮只要三分鐘。彈奏古典吉他的我因右手必須留指甲的問題,差點和一群教官打架。還好最後慈悲而天才的教官「筍乾」和「半票」想出了一記妙招,他倆為我設了一個臨時條款也算是第一0一條校規,得以特別通融解除我的「指甲戒嚴」。那張鄭重簽寫必須隨身攜帶的護身符聲明如下:「查╳年╳班學生施國良因將報考音樂系術科考試,特准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及小指可以留指甲,但以不超過零點五公分為原則,餘六指按照一般規定受檢。」
「筍乾」是全校裡最兇的孫姓教官,「半票」則是一位脾氣像小孩一樣好,個頭也像小孩一樣高的最不兇的教官;傳說有次學校淹大水,在門口奮勇維護學生安全的他突然原地失蹤,不見人影,原來身高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他不小心踩進小水溝,而竟然滅頂了!從此學長們給這位可愛的教官一個台語外號「半票」。
除那兩位教官之外,還有一位長得像女明星的李景麗教官,也不時地嘉勉我應該琴書兼修,奮鬥不懈,曾經揮毫砥勵我:
「國良同學,鄭豐喜曾經擁有一條船;想信你將會擁有更多!」
她有著高挑身材和女軍官特具的昂首英姿,是全校男同學心中永遠的林志玲,與另一位貌似演「戰地鐘聲」的「英格麗曼包曼」的國文老師張美玲,同為校園二大美人。
一群不大不小、鎮日被考試快逼瘋的高中男生,有時不免會哀聲嘆氣或著吹牛打屁,結論是誰要是能要到張老師的簽名照便屬高桿。有次全班在導師的帶領下要坐火車去屏東的「維也納森林」郊遊,張老師被邀請為第一貴賓兼副領隊。她一見我出現在火車車廂上便直誇:「凡事不落人後,真是好青年啊!」我一聽趕緊趁機勒索:「老師!口惠不實啊,回去記得送我一張玉照幫忙我繳作業,妳若不答應,同學就再也不讓我背吉他上學了!」我們這位父親是法官,容顏極其端莊秀麗,從未教過我一門課的夢幻美老師,竟然也是位「詩人」!隔天上學時,她不僅送我一張美美簽名照還附贈一大盒進口葡萄干。那樣的榮譽甚至比考全校第一名還轟動、受寵且飄飄然呢!直到今天仍未有機會為她演奏一曲「黃昏的維也納森林」。
同學王國欣和張志誠常常為我背書包、拿便當,且始終不厭其煩地傾聽我難以理解的苦悶和遙遠夢想。那款深摯關懷和情誼有如親手足一般真切、寶貴,也守衛著我們自己偷偷參與的「狂飆運動」。
 
 
我始終不曾失去少年的熱情和理想,
只因
箭在橡樹上,
歌在友人的心中。
 
少年維特有很多的煩惱,
只因
他不會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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